（三）

小山子如旋风般拎着刀从屋里冲了出来，怒瞪着血红的双眼冲向了院外。他刚刚从家门口走出来没走多远，便看到房东何二叔咧嘴哭着从家走出来，他看到径直往前走的小山子后忙叫喊他，看小山子不说话还往前走，何二叔忙冲上前来抱住了小山子的后腰，说：“山子，山子！你这是要去哪儿！山子你说话呀？”

“杀日本人！”小山子是把声音从紧咬的牙缝里硬挤出来的，他说话的同时伸手掰扯何二叔搂他腰的手。

“孩子啊，你听叔一句话，行吗。我知道你现在气疯了，可是你现在不能去，你去就是送死，孩子你现在真的不能去呀。”何二叔的手还是紧紧的搂着小山子的后腰。

然而小山子的心里此时除了报仇再无其他杂念，他拧动青春年少而粗壮的胳膊，硬是把何二叔的手给扯开了。但是没想到他刚刚往前走了两步，何二叔跑上前来扑倒在地上，搂抱住了小山子的双腿，哭泣着说：“孩子呀，咱们山东村里的人死的已经够多了，再不能再死人了，咱们几个人要是再死了，谁给这些人收尸呀，咱们不能让亲人暴尸街头啊……还好我老婆孩子住在镇上没回来，要不然我们就和我的老娘一起……被鬼子给捅死了……这帮狗日的，咱们早晚得把他们赶出去……”

面对着何二叔的拉扯小山子有些气恼，他甩了一下腿没有甩开，然后索性也坐到了地上，用力的推着何二叔哭着大喊：“二叔！咱他娘的还收个屁尸呀！人家都把咱的父母亲人都给杀净了，咱还忍他奶奶个蛋！杀一个是一个，大不了咱就是个死！但是咱不能在这不吱声的装怂蛋！”

何二叔又紧紧的握住了小山子的手，流着鼻涕和眼泪说：“山子呀，二叔知道你不是孬种，是咱山东爷们儿，可是你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呀。咱不能再死人了，日本人希望咱们都死绝了他们才高兴呢。可是咱为什么还要往人家枪口上撞呀，好好的活下去，留着一口气在咱们早晚都可以杀鬼子，把他们赶跑！”

“我不管！你放开我，我一定要杀了这帮狗东西！”此时的小山子听不进任何的话，浑身所有的血液都已经沸腾到了极点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杀人，他手里的这把菜刀也要见红。

这时有几位住在邻村的山东老乡闻讯而来，何二叔忙把那几个人给招呼过来，拉住了愤然到极点的小山子。

何二叔把小山子手里的刀拿了过来，扔到地上后又说：“孩子啊，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的，但是现在首要的问题是，先把我们的亲人给埋了……为什么，老人和孩子这么多人都不放过，一定要向这些日本人要个说法……”

“说法个屁！只要杀了他们！”小山子又吼叫起来。

“唉，孩子呀，看到我的亲娘死了，我的心和你一样的痛，但是我不想让你现在去硬闯那个虎穴呀。”何二叔回身指了一下村外河对岸方向，又接着说：“我们山东村都是老实本份的农民，而那边不止是日本开拓团的人，还有保护他们和替他们杀人的日本宪兵队，你现在去了只要他们一枪，你的命就扔那了。孩子呀，咱中国有句老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，现在留着你的劲儿呀，以后有的是机会找他们算帐！”何二叔说完了又向刚刚赶来的几位老乡抱拳拱手，说：“天南地北山东人啊，几位爷们儿我何**先谢谢了。听到我们这出了大事儿，你们几个兄弟能来看看我就十分感谢了。下面请几位兄弟受点累，咱们一起把遇难的人给葬了吧，入土为安……”何二叔说着又悲伤的抹眼泪。

村中几位幸存躲过灾难的村民，在邻村老乡的帮助下，把所有遇难的村民用推车送到了村南的洼地。他们含泪把所有人都整齐的排列到土坑中，在埋土之前何二叔让小山子又重新清点了一下人数。全村老少共被杀死了63口，而躲过这场浩劫的人只剩下了13个人。

望着土坑中整齐排列的亲人和乡亲们，小山子感觉今天把自己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，顶压他内心的悲痛再也催不出一滴泪。在他的内心只有一句话：杀掉那些滥杀无辜的日本人！

大家开始向土坑里扔土了，因秋风吹拂而冰冷的土块散落在人体身上，向着四周弹跳与滚落。随着黄土的越洒越多，土坑里的几十口人也渐渐的被淹没。在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，深深的坑形成了一座又高又大的黑土新坟。

已经沾染上血水的被褥衣物，还有特意买来的烧纸香烛在坟前点燃了，跳动的火光越燃越旺，映照在每个人带有仇恨的目光里。